【文化中国行】达茂岩画,刻在石头上的古老“呼麦”
风是寂静的,石头是寂静的,天地是寂静的。在达茂旗推喇嘛庙一个岩画保护区,站在这片寂静的旷野中,看着那些镌刻于岩石上的线条与画面,心中仿佛有一种古老的声音响起。它与天地万物呼应,原始浑朴,如同古老的呼麦。
呼麦是远古高原的先民在狩猎和游牧中虔诚模仿大自然的声音,是一种来自民族记忆深处的久远回音。歌者用喉音可以同时唱出两个或以上声部。那声音,低音处总会让你联想到草原的风,动物低沉的吼声,远古部落没有语言之前啊啊啊的叫声……
泛音处,让你想到鹰高远的飞翔,一只鹿跃出山坳,呦呦的鸣叫,原始部族围猎胜利的欢呼……岩画和呼麦,它们具有一样的粗粝质感,一样的和自然万物的呼应,一样的天真和稚拙。
在位于大约北纬40度线的中国大地上,自东向西从呼伦贝尔开始,一直到阿拉善这条壮丽的内蒙古岩画带几乎涵盖了中国北方岩画分布的三分之二区域。其中内蒙古中部区的包头岩画不论是从其年代的久远还是分布的密集,以及种类的丰富,都是一个重量级的存在。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阴山以北的达茂旗草原的岩画。作为内蒙古古代岩画分布最密集的地区之一,达茂草原的岩画数量达到1万多幅,主要分布在满都拉边境一带敖伦敖包岩画区域、明安镇境内墙盘忽热岩画区域和达尔罕苏木的推喇嘛庙岩画区域。作画的岩石大都分布在丘陵地带的岩石上,刻画方法多采用磨刻、凿刻。这些岩画虽然经历了数千年的风吹雨打,但绝大部分画面的图形至今仍清晰可辨。
“1974年,我国著名考古学家、‘中国岩画学之父’盖山林先生在敖伦苏木古城做考古发掘时率先发现了达茂岩画并公诸于世。达茂岩画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多样,有人物、动物、居所、车辆、道路、符号文字、天体等。其中,野生动物岩画数量最多。”达茂旗文物保护中心主任乔志杰告诉记者。
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这里已经有人类生存。之后,猃狁、柔然、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先后在这里驻牧游猎、生息繁衍,孕育了独具特色的草原文明。达茂岩画就是这一文明的真实写照及信息载体。世界上只有少数岩画遗迹可以与之媲美。
登临险峻高山或走入茫茫草原,石崖、断壁、卧石,古老的河床、长城附近的石墙上,那些隐约的图画,会让你不知不觉跌入一种古老洪荒,忘记了岁月。
天神地祇、日月星辰、穹庐毡帐、狩猎舞蹈、女巫做法、部族争战、动物车马、图腾崇拜等,在那些人类无比弱小,充满凶险和惊慌的岁月,先民们依然以他们的乐天和勇敢为人们留下了从容的日常生活记录。
古老的岩画是游牧先人的集体表达。这本无字的天书,没名没姓,却铭刻于天地。
这些作品,是对苍天大地无言的诉说,还是对种种神秘存在的畏惧与祈祷?是心情大好时的信手涂鸦,还是他们独创的石头史记?是迁徙时留给族人的路标,还是对动物拥有的奔腾跳跃飞翔能力的向往呢?
达茂旗百灵庙镇往草原深处走30公里,就到了推喇嘛庙岩画保护区。保护区位于一片地势较高的小山丘上,距离通乡公路不足50米,山脚下,有内蒙古自治区政府设立的“推喇嘛庙岩画保护区”石碑。
推喇嘛庙塔克马拉石崖上的猴脸形人面像岩画,像极了《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盖山林在其所著的《阴山岩画》中,认为其最早可推至新石器时代,距今约5000年前。
人面岩画让人们知道,就在新石器时代阿善先人在大青山高地采摘种植渔猎时,在茫茫达茂草原深处北方游牧民族也在奔跑追逐,纵马驰骋。在他们逐水草而居,望日月计时的不断迁徙中,是否和阿善先人有过相遇呢?岩画的研究一直是一个世界性难题。英国剑桥史上有这样一句话:“考古界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切不可确定。”
“这幅岩画属于推喇嘛庙岩画区中比较有代表性的道头岩画。”乔志杰指着一块立状岩石上刻制头戴展脚幞头的中原官员人物形象说道。这个岩画人物被当地人称为“白大将军”,冠饰与宋代的官帽非常相似,手持圭形器物,岩面左侧有“白田囡”三字,大多数研究者认为是作者的名字。它按照真人的1:1比例刻画,尺寸高1.75米,岩画文官像的袍子、眼睛、耳朵和官帽的刻画都特别清晰。
在达茂旗博物馆岩画展厅,数百幅岩画在这里陈列。据乔志杰介绍,代表农耕文化、游牧文化瑰丽文明符号的达茂岩画,其创作历经旧石器时代晚期、新石器时代、青铜时代、春秋战国秦汉,一直到明清时期等10个阶段,形成一道永不磨灭的人类历史的时间画廊。
在一幅春秋战国的《牵马图》岩画中,马几乎占据整个画面,人被边缘化,而且马大人小。乔志杰说,在专家学者研究后,得出一个令人们深思的答案:在游牧先人的意识中,虽然马被自己牵住了,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把自己置于大自然主人的傲慢与狂妄中。而是对马依然充满了仰视和敬畏。他让人们看《牵马图》中有一个细节,小小的猎人拖着一个尾巴。这其实不是尾巴,而是尾饰。诸如此类,岩画中太多神奇的表现,引领人们走入人与天地万物的神秘交流中。
鹿在岩画中一直是一个耀眼的主角。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了他游历内蒙古阴山,发现岩石上“有马鹿之迹”。
达茂岩画中同样多有鹿的样态,岩画展厅一幅狩猎图中就有一只梅花鹿,体格雄健,特别是鹿角夸张华丽,如一株开花的树。“你们看这幅大角鹿岩画,鹿角粗壮而枝杈繁多,特征明显。像这样的大角鹿岩画在达茂很多地方都有分布,足以说明当时的达茂草原水草丰茂,适宜鹿的生长繁育。”乔志杰说。
盖山林曾这样评价阴山岩画:“当我们伫立于宏大的岩画石壁前,遥望一个个充满生命力的图像时,就如同站在万里长城、敦煌莫高窟、秦兵马俑面前一样,它那博大宏伟的气势,丰富的文化内涵,独特的艺术魅力,使我们的心弦震颤不已。它那含蓄律动的线条、古朴稚拙的形象、简括凝练的造型,令人震撼惊叹。”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那些远古的艺术家们,把万古的情绪留在了石头上。也许岩画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以简单的符号和线条,击中了我们的生命密码,带着永恒的美和永恒的乡愁,引领我们找回人类的初心,寻找那生命最初的家园。(记者蔡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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